日本的温泉文化

繁琐而又细腻的日本温泉文化

  日本人泡温泉的讲究。如果说这是文化的话，那也只是感受了其表面的一部分，温泉文化分解成诸多细节，演绎成诸多程式，再赋予诸多意义，再约定俗成地形成一套遵守起来挺不错、不遵守问题也不大的规则，那这事儿就成了文化了。比如喝茶，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儿，日本人硬是搞成了所谓的茶道，那一招一式认真得跟盖一座大楼差不多，给人的感觉就是日本人对生活细节特讲究。去年8月到日本去旅游，行程中就专门安排了一个项目：到石和町感受日本的温泉文化。

　　石和町位于富士山北麓、甲府盆地东部，是山梨县笛吹市辖下的一个行政区域。道理上说，日本的县相当于我国的省，笛吹市相当于我国的省辖市，那么石和町就应该是县一级的小城市了。但实际上，石和町的辖区面积只有不到15平方公里，全部人口不到3万人，只有我国的一个大村庄或小乡镇那么大。尽管如此，石和町在日本却小有名气，这完全缘于它所拥有的温泉资源。日本号称温泉王国，全国各地散布的温泉总数超过3500多处，大大小小的温泉旅馆7.5万家，其中尤其以富士山周围为最，山梨县为其中之一，而石和町则拥有山梨县境内最大规模的温泉群，有近150家温泉酒店和日本风格的旅馆。

我等入住的是一家小型家庭温泉旅馆，名字叫舍代桧大浴殿。所谓的大浴殿从外表看起来很小巧，郁郁葱葱、修剪精致的小型灌木假山，颇具农家特色的竹木走廊，精心铺设的卵石地面，过道边上摆放着的几只木盆内泡着供客人自行取用的鲜嫩黄瓜，与普通民居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给人一种十分舒心随意的感觉。
进入旅馆大堂，却发现里面别具洞天。虽不够高大倒也宽敞的大堂里，装饰极其精致考究，柔和的灯光下，原始粗放的根雕，原汗原味的农用器具饰品，整块粗大木料和树根制成的休闲桌，几根横七树八的树枝木棍，还有龙飞凤舞的草书汉字屏风，看似杂乱无章，却十分协调有序地摆满了除了过道以外的几乎所有空间，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一个洗澡泡温泉的大浴殿，倒不如干脆就是一个民俗博物馆。
既然要体验温泉文化，那么泡温泉自然是入住温泉旅馆的主要内容了。从在旅游车上开始，导游就一再讲解泡温泉的规矩——那叫一个繁琐，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换拖鞋：各个不同的活动区域要穿不同的拖鞋，进大门换一次，进房间再换一次，进浴室和餐厅还要各换一次。
　　——穿浴衣：在旅馆内原则上要穿旅馆提供的宽大短袖长袍浴衣，穿着时一定要注意左襟压右襟。在日本处处能够感受到古老中华文明的遗风，据说这种穿着方法就是先秦的一种传统衣着规范，而“被发左衽”（披头散发，衣襟左开）则是蛮夷化外之人所为。《论语·宪问》篇中就有“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的记述，指的就是当了亡国奴了。 呵呵，洗个澡泡个温泉跟国家兴亡都联系上了，这事儿也有点太复杂了。
　　——腰带要扎成双花：一定不能搞错了，否则就是意味着家中有丧事。结果把同行的朋友们一个个吓得一个劲儿地找导游询问自己扎得对不对，直到得到了导游肯定的答复，才敢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洗澡：泡温泉之前要先在淋浴间洗头、擦肥皂、搓背，把身体清洗干净之后才能进温泉池。一句话，温泉是用来泡身体的，不是用来洗澡的。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诸如浸泡时间、浸泡次数、浸泡方法，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在温泉旅馆里，睡觉可能是最简单、最少讲究的了。和式房间里装饰典雅、简洁、考究，分成休息和起居两部分，所有的客房用品都是那么精致，几乎就是艺术品。本来担心那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可能会互相影响休息不好，可能是连日奔波走累了，也可能是卧具太舒适了，反正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在舍代桧旅馆吃过两次饭，一次晚餐，一次早餐。导游一再介绍，在这里要吃正宗的日本料理，日本料理不仅讲究选材、配料，更讲究烹调方式和器皿用具，同时，还要追求一份用餐的闲逸心情。
　　餐厅是一间宽敞的大房间，按照就餐人数整整齐齐地一字摆开几行小桌子，一人一桌，席地而坐。餐厅服务员就是酒店的老板娘，和另外一位中年日本妇女笑容可掬地在门边迎候大家，入座后又一桌一桌的挨个添汤、加料、点燃小灶具，并指点如何使用餐具。尽管好象客人挺多，但没有看到她们忙乱，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尤其是那服务态度，真正是虔诚备至，百问不厌。
　　晚餐吃的是4条螃蟹腿，2只生虾仁，3片生鱼片，一丁点冷面条，还有一点硬硬的像火腿肠一样的不知什么东西，再就是汤，吃的时候每一样都要自己动手进行加工烹制，吃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吃饱了没有。呵呵，如果说日本料理中看不中吃，那一定会被人嘲笑为没有文化，但感觉上实实在在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的早餐。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一样的繁琐，一样的生冷脆硬，也一样的淡而无味，只多了一样生剪鸡蛋。靠里面有几个小隔间，导游介绍那是这家旅店的几位常客，他们在这里有固定座位，每天到这里来用早餐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在石和町短短一天时间，粗略地体验了一下日本人泡温泉的讲究。如果说这是文化的话，那也只是感受了其表面的一部分。实际上真正令人感动的还是小镇上到处可见的“风林火山”旗标和条幅，有的只有“风林火山”四字，更多的则是“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十四字。这些内容实际上都出自孙子兵法，刚刚看到时着实诧异了一下——孙子兵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来才知道石和町曾是日本历史上甲斐国守护（最高军事首领，实际上是当地的最高掌权者）武田信玄家族的发源地，武田信玄相当于中国的周瑜诸葛一类的传奇人物，“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他的座右铭。不知道石和町的人们怎样把这些用兵秘诀运用到温泉业的开发经营中，但看到这些，不得不由衷地承认，日本的确是一个尊重传统的民族。
吃过早饭离开舍代桧温泉旅馆，旅馆老板及一家人都出门相送。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起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的服务是尽心的，他们的欢迎也是真诚的。这也应该是石和町温泉文化的一部分。

——繁琐而又细腻的日本温泉文化